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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計花間住(出書版)第 6 部分

揚之水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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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诗歌到图画,虽然节是“掬月在手”,然而在唐是乘,元明则已成故事,即有了规定景。《掬月在手画屏》特别点“海秋华开素奁”、“金蟾堕秋分明”,那么原初偶然际会的“山夜月”,此际已成金秋月,更有了个重的改是它独属于女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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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的首饰于是也移植图画而用作装饰纹样,如自湖南株洲攸县丫江桥元代金银器窖藏的支金银簪(图4)。金簪簪首绕图周是枝叶纷披的朵朵丛间个山石座,座个金盆。略略俯位女子覆云肩,着披帛,腕戴钏,向金盆。这是在方寸小的枚金片用镞镂和打造的办法作有凹凸效果的图案,若小件以另外的小金片打造成形,再焊接到图案中的相应位置,如金盆,如缭绕着的梗,如仕女的。末于金簪首的背面再焊支银簪。以《浣月图》为参照,丫江桥金簪的取材得自当时流传的“掬月在手”诗意图也很显然,女子金盆掬月的,甚至手腕的金钏竟也是相同的。受造型和尺寸小的限制,金簪图案只能截取图画的角场景,却是它的核心节,或者说是图式的关键素,即映月的盆和掬月佳。图案用遍开的布景,也是意在点明时令而表现闺中月的景。

作为金银首饰的装饰纹样,明代仍有这图式的延续,如江苏武黄明墓土的支金簪(图5)[9]。仅簪首图案布局与元代金簪致,并且节的安排,如金盆和山石座,女子妆束和抬头望月的、旁边捧巾的侍以及图案方的点缀朵,也俱与明《金盆捞月图》相仿。它的延续,其实是与绘画以及同时代其工艺品纹样的延续同步的。

二。从省题诗到美

节提到,“掬月在手”之外,“”也早以分题咏的形式现在朱淑真笔。宋代词调名中又有“月夜眠迟慢”、“惜起早慢”[10], 词意与调名致。而“掬月在手”、“”、“惜起早”、“月夜眠迟”,在南宋均作为诗题而纳入省题诗的练习之作,南宋林希逸《竹溪斋十稿续集》“省题诗”两卷,又刘克庄《村先生全集》卷二十八,都收有这四个诗题[11],那么它在当是颇为所熟知的。

与此形相应的是实的发现。镇江博馆藏件宋金时代的彩瓷碗(图6)[12],碗心书诗以为装饰,所存完整之句为“月夜眠迟”,另句残存个“起”。今推测此句当为“惜起早”。由开篇所举以“掬月在手,”为饰的两件时代相同的彩诗文碗,可知这组四题在宋金时代已经构成组入装饰艺术。清陈焯《宋元诗会》卷录元郑奎《掬月在手》、《》、《惜起早》、《月夜眠迟》四诗,约这是最早把这四个题目拈凑成组,而专咏闺阁故事[13],旧题于是在此新的组中改质,而向着另外的途继续发展。马东篱《》:“丽迟迟帘影筛,燕子正开。闲绣阁冷妆台,兜鞋信步,园里遣闷怀。〔么〕万紫千摆。时点尘埃,见秋千挂起,芳草层阶。〔赚煞〕观绝,宜簪带。行苔,晓未晞移绣鞋。频把挨。喜盈腮,折得向怀揣。就手游蜂斗争采,左侧。风流可,贴衫又引得个。”[14] 郑奎》:“鹃声响东风急,紫丛边久凝立。素手攀条恐伤,金莲移步嫌苔。幽芳撷罢掩兰堂,馥郁余。蜂蝶纷纷入帘户,飞飞去绕裳。”曲与诗景和意象颇多相似,而者俊者蕴藉,都能曲闺秀之。此风且远被于明代。明陈铎南曲小令有《掬月在手》、《》、《摘起早》、《月夜眠迟》四题,自是遥承之意[15]。其中“惜”易作“摘”,也许是为了意思更为醒豁。

如同“掬月在手”,“”、“月”与“惜”也有意境,有思,有“颜”,而宜入丹青。赵孟有《仕女图》,或以为系为管夫写照,徐安生曾仿其意作《惜起早》[16]。王士祯《祖笔记》提到的元作《仕女惜图》,亦《惜起早》诗意[17]。又瞿佑《乐府遗音》中有《南乡子·月夜眠迟画为王题》、《南柯子·掬月在手画为王题》二首。传世绘画似未见自文画家的同题作品,海博馆藏唐寅幅《牡丹仕女图》(图7),虽然只是美玉立,无背景,但由方自题“牡丹院又寸光万两金。拂曙起解,只缘难放惜心”,可知画意是从“惜起早”翻

绘画之外,尚有剪纸。元岑安卿《题张彦明所藏剪纸惜起早图》句云“谁将妙意寄工巧,溪藤雪莹金刀小。丹青退舍松煤枯,剪天真数分杪。筌熙倾轧自夸,惟竞时好。无声有声两相副,此景此诗均倒”[18]。筌,西蜀黄荃;熙,南唐徐熙。曰“溪藤雪莹”,那么是用纸剪图案;曰“惟竞时”,可知这是当绘画中的流行题材。所谓“无声有声两相副”,则点明此乃幅诗意图。

与居室格局的化相应,至于明代,四个诗题又演组四幅的四时美图而用作条屏。如《金瓶梅》第五十九回写间里的番布置,“明间供养着轴海观音,两旁挂四轴美,按夏秋冬:惜起早,月夜眠迟,掬月在手,面挂着联:卷帘邀月入,谐瑟待云”。

以《掬》、《摘》、《惜》、《》为题的绘画、剪纸俱传,但此组四题的美图却可以从明代瓷器的装饰图案中找到踪迹。最为明确的个例子,是常州博馆藏明龙泉窑青瓷碗(图8)。碗10.2 厘米,径17.8 厘米,碗心模印四美,其左侧为诗句,如此两两为对依次排列。美为盆中掬月,侧是祥云方涌的月,旁题“掬月在手”。美之二为步月焚,旁题“月夜眠迟”。美之三手拈枝,其侧盆,盆中亭亭秀茎,旁题“”。美之四立于鉴旁边,手鉴中展枝叶的株牡丹,旁题“惜起早”[19]。可知它是提取了图式中带有标志两个构图因素,而略去了其场景,以此集中表现原本分作四幅的组诗意图。又海黄浦区知中学明墓件“青瓷侍女碗”,碗心图案与常州博馆藏龙泉窑碗的图案似乎完全相同,只是发掘报告没有刊发全形图片,四句题画诗则被读作“起早惜”、“薄”、“在手掬月”、“眠迟月夜”[20]。由例可知,“薄”之“薄”,必是个“”字,四句自当是惜起早、、掬月在手、月夜眠迟。此外尚有浙江省博馆藏件明龙泉窑青瓷碗残片,以所存“手”、“”、“迟”、“早”四个完整的字样,可见它的图案布局与两例相同[21]。

以此为依据,难找更多的例子,即图案没有榜题。如《元代瓷器》著录件私藏“龙泉窑青釉罐”(图9),刊发的罐面图案为“掬月在手”图自无疑问;此图旁侧微架兰盆和拈仕女之半面,那么应是另画面的“”[22]。它的时代被定为元,但就构图和风格看,应是明代

在明代瓷器装饰图案中,尚可以发现更多的例子。

湖北钟祥梁庄王墓件“青瑶台赏月图锺”[23](图10),故宫博院藏件宣德款“青足碗”[24],又台北故宫博院藏纹样致的宣德款“青园仕女图碗”、宣德款“青园仕女图盘”各件[25]。梁庄王墓墓葬年代为正统六年。故宫藏宣德款青瓷器原是宫廷用器,而梁庄王墓土的青锺无论尺寸、样式和装饰图案都与它相同,惟无款识。按照当的俗称,两器均可名作“锺”或“靶锺”[26]。几件器装饰纹样的主图在被著录的各书中命名及对场景的形容都致,其实图案是样的,当然也是个共同的本。

以台北故宫博院藏青碗为例。碗6.9 厘米,径19.4 厘米。外装饰纹样以器型的需而成环形展开式构图。几曲雕栏拢作半圆,月台的阶条石另外半边的廓与雕栏相接,由转角的斗板石可见其。三组山石木之间为主仆成对的两组,瑶台赏月、月为组,雕栏旁边折枝嗅、提瓶浇组。边远景为带青山,相对的另边为几朵流云,流云开月。明月清辉之,是山石旁边、梧桐树以盆揽月的主仆二,树几朵云滃起,仿佛将与天边流云相接,中佳借此泓清而“共嫦娥语”。必说,其装饰图案的本是“掬月在手”诗意图,并且很可能是自宫廷画院[27],而把“节也添绘于此以画面。就此场景说,也妨把它看作“掬月在手,彩碗的绘图版,虽然同时烧造的批青瓷器中另有把全器布置为“”的图案。

又《明代民窑青》著录件私藏宣德至正统时期的“青仕女纹梅瓶”(图11)[28],瓶周绘小院秋景,莲珠望柱相连的几曲画栏,山石点缀其间,石畔植松,植竹,又秋开烂漫。栏边个山石座,座的圈足盆,当朵祥云捧皓月,正落在佳掌中。旁有侍捧巾,是另外添节。《雍熙乐府》卷九〔南吕·〕《掬月在手》句云,“风银汉清,云涟瑶天静。月正明,照乾坤皓魄澄澄,遍宇宙清光耿耿”;“金井畔梧桐影,翠竹无声。玉盆注安中正,挽罗袖掬葱捧擎镜。寒冰定睛观有影无形。剔团能破能成”。又同书卷十五明陈铎南曲小令〔驻云飞〕《掬月在手》:“月荧光,滴梧桐秋夜凉。银波漾,台放。,盆蟾光。十指才,恰似嫦娥对镜妆”[29]。——“无声诗”与“有声画”正是相得益彰。而此器自当名作青月在手图瓶。

举台北故宫博院藏宣德款青月在手图碗,又款识与纹样相同的青盘,都是单独的件,而是尺寸小与纹样安排基本相同的各组。故宫也藏有与之相同的若件,是均为明代宫廷用器,并且为同时烧造的批。如果把已经讨论的青碗作为之,那么现在可以看青碗之二(图12)[30]。碗6.7 厘米,径19.6 厘米。外区,院中山石玲珑,,新间翠竹,徜徉于间石畔,地几朵落英点。晓雾微蒙绣阁开启,鬟捧奁立于阶除,以见起早之意。依仿常州博馆藏龙泉窑碗的例子,这里妨为它以时调,比如〔驻云飞〕《惜起早》:“早起因住刮。恐伤蔷薇架,怕损荼蘼挂。,推枕离榻,自嗟呀。起整丛,惊觉宿林雅(鸦), 波凉更。”

再看青碗之三(图13)[31]。碗6.8 厘米,径19.5 厘米。外园景,古松两株与两树秋桂相对,密叶繁枝,亭亭偃盖。、雕栏旁,佳手拈桂枝与鬟对语,三小鬟携琴、捧袱、持画随侍于园中。稍远云薄雾间隐现角。——〔驻云飞〕《摘》:“木芳菲,万紫千似锦堆。采了栏边桂,又采篱边瑞。,竹篮手中提,喜忘归。枝,惹得馨气,急(及)至回头坠西。”

又宣德款“青三友仕女秉烛夜游图盘”(图14)件[32]。盘心画框装饰松竹梅。外院里芭蕉疏柳,桂树婆娑。天边明月如,流云无声,佳鬟院中步月,小鬟秉烛,又小鬟持纨扇在。蕉荫旁边画堂所,置榻而无眠,以见月眠迟之意。——〔驻云飞〕《月夜迟眠》“: 月登楼,碾破银河碧流。皎洁明如昼,光纱窗透。,万里楚天秋,雾浮收。赏银蟾,觉三更,斗转星移未休。”

如是可知台北故宫博院藏宣德款青器中计有:掬月在手图碗、盘;惜起早图碗,摘图碗、盘月夜迟眠图盘。而由面举的各种例证可以推定,同时烧造的这批宫廷用器,《掬》、《摘》、《惜》、《》四图在碗和盘必然都是齐全的。

总之,《掬》、《》(或作《摘》)、《惜》、《》四题最初由并无关联的省题诗而为熟知,自元以却逐渐成为用表现闺秀清的固定组,——论诗歌还是图画。虽然风格或有化,又或寄意略有同,但几个基本意象几乎是的。如《掬月在手》中的天际明月,间秋、映月之盆和掬月佳,又《摘》中手拈枝的形象。其二题则因为没有如此特定的场景而可以更加布置灵活,如美国圣路易艺术馆藏自禹州窑场的明地黑图罐(图15)[33]。器四个莲瓣式开光,其中之园画栏之侧位依榻的佳,旁侍持小。此即《惜起早》的另个版本。引元岑安卿《题张彦明所藏剪纸惜起早图》,开篇述其构图曰“流苏帐卷,纱窗碧天微明。紫怯朝,美推枕心为惊。鬓云未挽奁开,侍侧立肩婴孩。黄莺飞梳睥睨犹相猜”,可知这件瓷罐的图案自有所本,减少若构图元素而已。

四题作为图式在以的沿用中,尚有另外种方式,是从中选取若表现元素组织为画面,而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组形式,如故宫藏明正德“青园仕女图叠盒”(图16)[34]。盒分三重,中间两重的装饰纹样布置为四个单元。这里却有们十分熟悉的表现元素,即园中的步月、携琴,又拈者、理妆者,于是可知它分别取自《月夜迟眠》、《摘》、《惜起早》三题。惟《掬月在手》节依然完整,与举私藏青月在手图瓶相对看,二者图式的致自可见得清楚。此组四幅从《掬》、《摘》、《惜》、《》诗意图脱胎而,当无疑义,但画面与诗题的联系似乎是松散的。这程正如同《十八学士图》的化为“琴棋书画”,即把有着容和节的故事,为并无确指的种生活方式或曰生活趣,此则以诗意图中久为们所熟悉的艺术语汇表现闺秀风雅。这时候甚至可以说,欣赏者是否知它的典已经很重了。

者于是笔锋转,“掬月在手”又成为女子的项优雅的修养。清初传奇小说集《女才子书》在卷首列之为美的标准,如“之容”,“二之韵” 等,“掬“三之技”“四之事”“五之居”凡十项,月在手”即“四之事”中的件[35]。清顺治刊本《女才子书》中幅《郑玉姬》小像(图17),是“掬月在手”传统图式的照搬,而此此景,原与故事节毫无关联,那么它也正是选择了卷首列的美标准之而用塑造形象。

图式在清代宫廷中也依然延续衰,论绘画还是器皿装饰。活跃于康熙初年的宫廷画家焦秉贞有《仕女图册》八开[36],其中“桂濯月”(图18)幅绘当明月,桂的轩中美手探向边的盆,盆边立着捧巾的侍女。画旨自然是“掬月在手”。又故宫藏康熙款青“仕女游园图碗”[37], 为清官窑仿明官窑之作,所谓“仕女游园图”,实则原样依仿朝青瓷器图案“”。

尚有更晚的延。清代画家夏翚有方闲章,印文作“掬月在手”(图19)[38],它是否为幅仕女图而制呢,此诗由唐至清,断游走于诗和画之间,为雅俗所共赏,而欣赏者喜其诗意,喜其故事,或者其,都是可能的。

在“闺”的题目之,历以抒写男女之者居其,《掬》、《摘》、《惜》、《》四题却是多的表现闺中清组,好像元散曲中流行的“四时行乐”而成为闺秀风流,咏的同时,又化为各种装饰纹样,仅流行数百年而衰,且在流行程中断被注入新的生命,发展为图画,成熟为图式,在瓷器、金银器等工艺品中展现它的绰约风,由元而明,风行了算短的个时期。可以说,这也是多的被写入画图且形成图式流传久的组。只是“无声”与“有声”的互为影响、互为渗透在走向程式化之,二者遂又逐渐分离,诗意图中的诗意因此逐渐淡去,而仅存图式。此中意味于是久被封存,以至于作为器皿装饰图案已能为们所认识。最为流行的掬月在手图,竟多被今误读[39],未免负古

分别以“掬月在手,”和“惜起早,月夜眠迟”为装饰的两件彩碗,其发现是偶然的,却又“凑巧”由此揭示由诗歌到图画的个纹样传播史,则这里的“凑巧”,原有着它所关连的时代风气之必然。也因此这条线索使们有可能拼缀起曾经有的生活图景,并发掘把诗意凝定为各种造型艺术的才智和匠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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